從藥碾感悟先輩的精神
我家里有一只藥碾 ,那是我的祖先留下來的,它的樣子像一只小船,身長77厘米,碾槽寬18厘米,碾盤直徑28厘米,用鋼鐵鑄成。它經歷了百年滄桑,見證了當年祖先的中醫藥事業的昌盛,也為祖先們的救死扶傷,治病救人立過汗馬功勞。
這只藥碾伴隨我長大,爺爺和父親給人治病時,一些藥要碾成粗末,或者打成粉狀,都靠這個藥碾來完成,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間,紅衛兵和造反派們多次來抄我們的家,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沒有留下,甚至好一點的衣服也被拿走,唯獨這只藥碾因為太重,得以留了下來。父親因莫須有的罪名被打成了黑五類,我小學還沒讀完就被迫離開學校,跟隨父母下鄉。回鄉時父母親把很多家具都舍下,但這只藥碾沒有丟 。父親說這只藥碾是我們的傳家寶,無論如何也不能丟。當時的交通很不方便,回老家要乘船,還要走二十多公里的山路,父母親扛扛挑挑,硬是把這只藥碾帶回了老家。
那時的農村缺醫少藥,父親就干起了他的老本行,為人看病治病。這只藥碾也發揮了它的作用 ,我幫助父親把一些藥碾成粉,先是把需要碾的中草藥放進藥碾里,再用兩腳踏住藥碾的碾盤,來來回回的踩動,反復碾和篩,碾好一劑中草藥,往往累得我兩腿酸脹 。父親說有些慢性病吃藥的時間長,我們把藥制成丸、散、方便病人服用。父親還說:毛主席教導我們為人民服務,我們做醫生的為病人著想,也是為人民服務。我不敢怠慢了。有時我還幫助父親把生草藥碾爛給病人敷瘡疥,或者治鐵打扭傷。
七十年代末我們全家重返南寧,父母親又把這只藥碾帶回南寧。由于父親被剝奪的一切都沒有恢復,就靠著只藥碾來維持生計,幫人看病治病搗鼓藥。80年代初,滿身傷痕的父親突然離世,在整理父親的遺物時,我看到了他寫給南寧市政府的《昭血書》的草稿,才知道幾十年來父親受了那么多的苦與痛,知道父親一直嘔心瀝血地想把家族的醫藥事業做好。在父親的筆記里,我看到這么一首詩:“夜半耕讀苦含辛,望你修身為萬民;勤儉家風慈母訓,懸壺濟世不歇停”。我為父親對中醫藥事業的執著感動,也為父親的“壯志未酬身先死”感到痛心和遺憾。我暗下決心,不能讓家族的醫缽失傳!父親去世后,有人出100塊錢,想把這個藥碾買走,(當時的100塊錢已經是兩個月的工資了)我們沒有賣。
2010年,南國早報和廣西民族博物館舉辦追尋老物件的活動,我們就把這個藥碾捐給了廣西民族博物館。
藥碾不在我家了,但父親的精神還在,為了他那句“懸壺濟世不歇停”我叫我的兒子報讀了中醫藥大學。我兒子中醫藥大學畢業后,由于當時中醫在國家的醫療衛生領域占的份額有限 ,兒子不能從事醫療工作,決定報考公務員。丈夫是個軍人,戎馬生涯十幾年,他希望兒子去考警察,而我當然希望兒子“懸壺濟世”,選擇從醫行業。結果我兒子把父母親的愿望都合成了一體,成為一個既穿警服又穿白大褂的公務員。 我欣慰兒子的成長,也不希望我家治病救人的衣缽失傳。但是前些年大環境對中醫藥的排擠,令我心灰意冷,雖然從小跟隨父親去給人看病治病,也知道一些祖傳秘方,但我很多時候只能“見死不救”。我盼望中醫藥春天的到來,我關注國家對中醫藥政策的改善,期盼父親的“懸壺濟世不歇停”的愿望得以實現!
兒子結婚了,兒媳婦是中醫研究生畢業的醫生。近年來國家對中醫藥也極度重視了,我高興!我血脈中的那份特質得以延續了。當兩歲多的孫女奶聲奶氣地念:四物湯有白芍、川芎、當歸,熟地……我感到非常欣慰,非常自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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